阿尔茨海默病（Alzheimer’s disease）作为一种难以诊断的疾病，近年来在血液检测技术上取得了显著进展。一系列最新研究成果在费城举办的年度阿尔茨海默病协会国际会议（AAIC）以及相关研究论文中发布，这些成果暗示，通过简单的血液检测或许可以帮助医生更早、更准确地判断患者的认知问题是否由阿尔茨海默病引起。

几十年前，阿尔茨海默病的确诊只能通过尸检进行。然而，随着科学的发展，医生们逐渐掌握了在活体中检测此病的方法。腰椎穿刺可以检测与阿尔茨海默病相关的关键蛋白质水平，脑部扫描则可以显示出患者大脑中典型的斑块和缠结。然而，这些方法费用高昂且令人不适。相比之下，血液检测将极大地降低诊断门槛，使更多患者能够尽早接受检测。

这非常重要，因为尽管阿尔茨海默病目前尚无治愈方法，但通过更简便、更快速的检测手段，患者将有更多时间讨论治疗方案，包括新推出的降低大脑中淀粉样蛋白水平的药物。这些药物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缓疾病进展，但伴随的副作用也较为严重。

“这是一个令人激动的时刻，”美国马里兰州贝塞斯达国家老龄研究所的神经病理学家埃利泽·马斯里亚（Eliezer Masliah）博士表示，“这有可能重新塑造阿尔茨海默病的诊断和治疗方式，尤其是在美国的近700万患者以及全球数百万患者中。”

尽管如此，马斯里亚博士提醒道，目前围绕这些新型血液检测技术的问题仍然很多。虽然一些检测技术已经问世，但尚未得到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的批准，其在症状出现前用于检测的效果仍在研究中。“我们现在还处于早期阶段，”他说。根据过去的阿尔茨海默病研究经验，找到明确答案可能并不简单或迅速。

目前，随着阿尔茨海默病血液检测技术的不断发展，科学家和医生将进一步了解这种疾病的特征和诊断方式。以下是我们目前对这些检测方法的了解：

血液检测比现有的诊断方法更有效吗？

在没有专业脑部扫描或脑脊液检测的情况下，医生对阿尔茨海默病的诊断准确率并不高。在瑞典进行的一项涉及1,213名患者的研究中，初级保健医生在诊断阿尔茨海默病及排除其他可能性方面的准确率仅为61%。这一结果在费城AAIC会议上发布，并同日发表于《美国医学会杂志》（JAMA）。

“这并不是说我们认为初级保健医生的工作不到位，而是他们目前的工具还不够好，”瑞典隆德大学和马尔默斯科讷大学医院的痴呆症研究人员和神经学家奥斯卡·汉松（Oskar Hansson）表示。即使是痴呆症专家的准确率也仅为73%。

然而，血液检测有望显著提高这一准确率。在汉松及其同事的最新研究中，通过检测患者血液中两种阿尔茨海默病相关蛋白质（淀粉样蛋白和tau蛋白）比例的血液检测，其准确率达到91%。这与医生的诊断准确率相比是一个显著的提升，即使是专家也存在四分之一的误诊率。

研究结果的重要性在于它们展示了血液检测在现实世界中的效果，布朗大学沃伦·阿尔珀特医学院的神经学家和阿尔茨海默病研究员斯蒂芬·萨洛韦（Stephen Salloway）表示。“这是首次在初级保健领域评估这种检测的研究之一，”他说。

这项研究还为更快获得诊断带来了希望。目前，一个有记忆或思维问题的人可能需要花费数月甚至数年时间，才能通过预约和测试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病。华盛顿大学医学院痴呆症专家、《JAMA》论文的共同作者苏珊娜·辛德勒（Suzanne Schindler）表示，当患者最终确诊时，他们的症状可能已经太严重，无法从新治疗方法中受益。“我们经常看到这样的情况……他们来得太晚了。”

这些血液检测到底检测了什么？

有许多可能的阿尔茨海默病血液标志物正在研究中，但最近备受关注的一个标志物是名为p-tau217的蛋白质。“目前基本可以确定，p-tau217确实是淀粉样斑块的一个极为精确的生物标志物，”辛德勒说。

Tau蛋白早已被认为是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大脑中形成缠结的物质之一。像任何蛋白质一样，tau蛋白由一串氨基酸组成，其中一些氨基酸可以被化学标签修饰。p-tau217中的“p”代表tau蛋白中的第217个氨基酸被一个磷酸基团修饰，这种修饰称为磷酸化。

一些血液检测方法单独测量p-tau217的水平，但最近研究使用的检测方法包括了p-tau217与未在217位点磷酸化的tau蛋白的比例。辛德勒指出，这种比例检测可能比单独测量一种tau蛋白更准确，因为阿尔茨海默病以外的疾病也会影响总tau蛋白水平。该检测还包括了两种淀粉样蛋白的比例。

这些血液中标志物的比例反映了大脑中淀粉样斑块的数量。（这些比例与脑脊液中的疾病标志物也有良好的相关性。）

阿尔茨海默病血液检测是否可以独立确诊？是否能作为最终诊断依据？

目前，答案是否定的。血液检测只能提供关于患者整体临床情况的一个方面。导致认知问题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药物副作用或睡眠问题。

“我认为重要的是，不要因为某人有一个阳性测试结果就将所有症状归咎于阿尔茨海默病，”辛德勒说。“我无法治愈他们的阿尔茨海默病，但我可以停止引起问题的药物，或诊断他们的睡眠呼吸暂停症，或者我可以做其他有帮助的事情。”

这些检测目前是否已经上市？

是的，马斯里亚博士说：“这些检测已经在使用了。”

不过，这些血液检测尚未经过充分的准确性测试。在对六种市售检测的直接比较中，使用p-tau217的检测准确识别出阿尔茨海默病的体征，尤其是PET扫描中的淀粉样蛋白积累。辛德勒及其同事发现了这一结果，并在medRxiv.org上发布的预印本和7月30日AAIC会议上进行了展示。

目前，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尚未批准任何阿尔茨海默病血液检测。萨洛韦指出，虽然FDA的批准并非使用这些检测的必要条件，但可能会增加结果的可信度。辛德勒表示，她不会对这些检测在明年获得FDA批准感到惊讶，但目前尚不清楚保险公司或政府提供的医疗保健计划是否会常规覆盖这些检测。

阿尔茨海默病血液检测的未来前景如何？

仍有许多未知数需要解答，包括这些检测是否适用于全球范围内的不同人群。“总是可以进行更多研究来进一步验证它，”《JAMA》论文的共同作者、瑞典隆德大学和马尔默斯科讷大学医院的神经学家塞巴斯蒂安·帕尔姆奎斯特（Sebastian Palmqvist）说。“在瑞典，我们在专业领域已经对使用这种检测感到非常自信。”但在其他地方和人群中可能并非如此。

另一个尚未解决的问题是这些检测的标准化。目前还没有指导医生何时使用这些检测以及如何解释结果的指导方针。

“已经有大量数据表明这将是一个优秀的标志物，”马斯里亚博士说。“但我们仍然需要最后的那部分，即实际的指导方针。没有这些，它将变得像‘蛮荒西部’一样，你可以随意解释结果。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帮助。”

他说，类似于现有的胆固醇水平指导方针，需要为这些检测制定标准，以便它们能够广泛有效地使用。

数据来源：S. Palmqvist et al. Blood biomarkers to detect Alzheimer disease in primary care and secondary care. JAMA. July 28, 2024.